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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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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很長的夢,這夢太過離奇,他看向身旁沈睡的姽婳,躺下來將她抱在懷中,親吻著她喚道,婳兒婳兒……

姽婳睜開眼睛,禾木智正看著她,目光中滿是溫柔的呵護愛寵,姽婳心中一動,卻又不敢相信,沅湘每日為他針灸,他卻一絲好轉沒有,依然是懵懂迷茫,沅湘曾說,香草是一點點好起來的,也許王上不同。

姽婳看著他,笑道:“阿智怎麽醒了?”

禾木智笑道:“窗外下了大雪,婳兒最喜愛在雪夜裏與我恩愛,我想好好疼愛你一場,順便說說剛剛的夢,這個夢很長很離奇……”

姽婳屏了聲氣不敢說話,任由他解開裏衣,親吻愛撫她的身子。

他的動作裏藏了溫柔與小心,他隨著她的反應調整著力道與幅度,間或喚她一聲,聲音低啞而慵懶,與這幾個月來不一樣了,他果真回來了嗎?

姽婳的心跟著身子一樣顫栗起來,她不敢說話,雙手摟上他肩,期待看著他,禾木智一笑抱起她來,與她相對坐著,撫摸著她的腰臀,低語道:“乖,可冷嗎?”

姽婳的眼淚嘩一下淌了出來,這些日子裏,從來都是她問他,可冷嗎可熱嗎,餓不餓累不累,他象個孩子般,甚少會問她,尤其在床笫間,更是隨心所欲。

禾木智有些吃驚:“怎麽哭了?我的婳兒,從來沒在我面前哭過,攻打薩蘇那次,聽到麟安說你從離人谷回去,雙目紅腫額頭青黑一片,我當時心疼不已,恨不能到你面前,讓你狠狠打我出氣。”

姽婳一聽,撲到他懷中,死死抱住他放聲痛哭,禾木智忙不疊哄勸,越哄哭得越兇,索性也不哄了,只抱住她,拿被子將兩人裹了,由著她哭個夠。

哭聲中,姽婳突然將他摁倒在床,騎跨在他腰間,猛然坐了下去,瘋了一般搖動著,低頭咬在他的胸前,她廝咬著,雙手胡亂又抓又打,禾木智看她癲狂之態,心中疑惑著,又怕她自傷,只得緊箍住她腰一把將她舉起,跟她換了位置,密密將她壓在身下。

她依然在反抗,若暴怒的小獸一般,禾木智一嘆,兩只手壓住她的手,唇舌向她身上探去,她的尖叫變成低吟,身子緩緩松弛,癱軟在禾木智身下,任由他將她一次又一次送上頂峰,直到她冷靜下來回覆清明,含淚喚著:“阿智,阿智,饒過我吧。”

禾木智拿棉被將她裹了,讓她靠坐在自己懷中:“婳兒怎麽就發了狂性?”

姽婳手撫摩著他的臉:“你再好好想想,都想起什麽來了?那一切,是做夢嗎?”

窗外雪落無聲,屋中一時靜謐。

過了很久,窗外天光已亮,禾木智方輕咳一聲:“原來如此,倒也有趣。”

姽婳吃吃一笑:“有趣嗎?”

禾木智也笑:“有趣,除了有趣,我想不出別的。”

抱姽婳更緊,讓她緊緊貼在懷中:“只是,婳兒……”

姽婳手掩了他唇,搖頭道:“你回來就好。”

禾木智不說話,捧著她臉看了半晌,低頭吻了下去,溫柔而纏綿,不知過了多久,方放開她,雙目中隱隱含淚,低低說道:“這一切如何發生的,婳兒說給我聽。”

姽婳簡短敘說,毓靖,晟曄,柳相,麟安,所有的人,所有的事,最後,方提到蕓娘。

禾木智笑笑:“蕓娘是夏蕓無疑,她承認與否,婳兒照著她是夏蕓處置就是。”

姽婳回頭笑道:“交給我就是,不會讓她委屈,你放心吧……”

禾木智一笑,抱她轉過身來,讓她面對面坐在腿上,輕喚著她的名字緩緩進入,姽婳雙腿盤在他腰間,與他唇舌交纏,緊抱著他任由著他……

親密廝纏間,不知何時窗外雪已停了,元夕的喊聲在門外響起:“父王,陪我堆雪人。”

禾木智從姽婳懷中探出頭來:“此刻就算軍情火急,我也不理,可是這個小人,我不能不理。

起身沐浴更衣,陪著元夕堆了又高又大的雪人,一家人用過早飯,禾木智換了朝服,吩咐義奴上朝。

姽婳看他出了門,吩咐紫瑩去告訴沅湘,自己也換衣往粹玉宮而來。

未進門就聽到有孩童的笑聲,進去時蕓娘正與懷靖團雪球,蕓娘聽到人通報直起身來,姽婳沖她擺擺手,笑說道:“王上回來幾個月了,我一直也沒有跟蕓娘說說話。”

蕓娘隨她進屋,姽婳坐下笑道:“蕓娘日後作何打算?”

玉娘低頭盯著地上青磚:“我跟他孤男寡女三年,又能作何打算?”

姽婳一笑:“夏蕓還不死心嗎?”

蕓娘擡起頭看著她,姽婳笑道:“你不用急著否認,我沒有處置你,是因為我要等著王上想起往事,我要聽他的意思,若是他對你有情,我自然會厚待你,不過無論如何,他只能有我一位妻子,你大可死心。”

蕓娘手一顫,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:“他,他如何說?”

姽婳一嘆:“他說,你認與不認,你就是夏蕓,夜丞大人的婢女該如何處置,就如何處置於你。”

蕓娘臉色由紅轉白:“我不信,我要去見他。”

姽婳一笑:“他若想要見你,我也不會攔著。”

蕓娘跌坐回椅子裏,滴下淚來。

姽婳看著她,等她說話,蕓娘楞怔半晌,終是緩緩說道:“四年前,夜丞大人拿出一副畫像,說這是她的仇人,我和春耕同仇敵愾。”

一年後,夜丞大人讓我秘密趕往邊境,我住進一個村莊,叫做喬家莊,我認識了喬六嬸一家,她家釀酒,我常常去幫忙,借機在酒壇中放一種香料,那是夜丞大人給的。”

“再後來,我被夜丞大人派往中原,我在一個無人的農戶安頓下來,過了兩日,一早醒來打開院門,院門外躺著一位男子,我照著夜丞大人吩咐,帶著他一路向北,到了蘆洲後,身上盤纏花光,聽說有一戶田莊,莊主待人寬厚,就與他前去投靠。”

“衣食無憂之後,我遵照夜丞大人事先的囑咐,提出與他成親,可他不肯,我想盡了辦法,一日夜裏,我厚著臉皮脫了衣衫,站在他面前,他竟背過身,讓我出去。”

“我既想替大人報仇,又十分喜愛他,我不知……”

姽婳打斷她:“夏蕓姑娘,我答應過你的夜丞大人,讓懷靖做昭蘇未來的君王,我看懷靖與你相處甚歡,你就陪懷靖呆在羌國,我會請最好的太傅,讓他與元夕謙兒一起讀書。”

夏蕓沈吟著,姽婳又道:“你的好姐妹春耕,就接著做她的夜丞。”

夏蕓點了點頭。

從粹玉宮出來,拾階而上至王宮最高處,看層層宮殿飛檐重重,晶瑩的積雪覆蓋其上,若瓊樓玉宇一般,潔白燦然。

她久久矗立,不覺有人來到身後,掀起鬥篷將她裹了進去,柔聲道:“怎麽又不披鬥篷?”

姽婳笑著靠住他,喃喃說道:“都說深宮寂寥,我卻以為,我們的家,美麗而溫暖。”

禾木智攬住她肩頭,和她一起遠眺著笑言道:“這一切,皆因有了婳兒。”

姽婳偎在他懷中搖頭:“不,是因為我們兩個。”

姽婳低低說了蕓娘的事,禾木智笑笑:“知道婳兒慈悲,日後如何,且看她的造化。”

有人沿階而上,定定看著禾木智:“這三年的事,你忘了嗎?”

禾木智將姽婳摟得更緊:“孤沒有忘。夏蕓休想以昔日之事,要挾孤半分。你若依了王後安排,是你的造化,若是不依,今日就是你的死期。”

姽婳緊緊抓住了他的手,夏蕓不置信看著他:“不想你如此絕情。”

禾木智傲然道:“遑論你我沒有男女之情,就算這三年中有夫妻之實,甚至你生下孩子,孤,照殺不誤。”

夏蕓身子一顫,她一直在後悔,後悔沒有用香料惑他與自己行了男女之事,只因心中掙紮不甘,不過是一個夢中的人,看他能撐得了多久。

不想,無論如何,自己在他眼中依然微如塵泥。

夏蕓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絕望,她朝姽婳磕下頭去:“求王後放我回到昭蘇。

姽婳點點頭,說了聲準。

看著夏蕓離去的身影,姽婳看著禾木智:“你是為了讓她死心吧。”

禾木智瞇了雙眼:“此是一則,二則,她雖照料我三年,卻是夜丞的幫兇,此女趁人之危,心術不正。”

過幾日,夏蕓離開羌國回到昭蘇,幾月後昭蘇國王納新妃,封號蕓,寵愛無比。

蕓妃每每承歡,都將眼前之人想成是臨國的君王,她憑借著夜丞留下的香料,在昭蘇王宮興風作浪。

她等不到毓灃壽終正寢,每日在他湯飯中下藥,懷靖七歲時,昭蘇王崩。

蕓妃因手有遺詔,將懷靖接回宮中,懷靖幼年登基,奉蕓妃為王太後.

懷靖十二歲時,昭蘇夜丞不滿王太後把持朝政,與少年國王聯手將其幽禁,不見天日終其一生。

此是後話。

☆、惜今生(結局)

禾木智恢覆早朝次日,柳翊楚請辭。

禾木智誠摯挽留,怎奈柳翊楚去意已決,悶悶回到長安宮,對姽婳說道:“經過這三年,才知人生無常,不若以前氣盛,易地而處,柳先生之事可以體諒,可他堅決請辭相國一職。”

姽婳笑道:“你是看開了,可柳先生一代清流大儒,自然不能容忍曾經做過的錯事,眼下不是你是否怪責於他,而是他不能諒解自己。”

禾木智嘆氣,姽婳拉他起身道:“我們出宮一趟。”

進了相國府,柳翊楚滿面喜色迎了出來,眼圈卻是紅的。

拜見過樂呵呵笑道:“我家裏有喜事了,月娜有了身孕,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得一兒半女,是謙兒帶來的福氣。”

禾木智看一眼姽婳,搖頭道:“這樣一來,柳先生更是不願為相了。”

姽婳頷首微笑:“我有一個主意,王上和柳先生聽聽如何,如今宮裏有元夕和懷靖兩個孩子,我想著把謙兒接回來,三個孩子都正是啟蒙時候,柳先生學富五車,若能屈尊做了太傅,教導孩子們……”

話未說完,柳先生已激動言道:“老臣願意,能教孩子們讀書識字,又能日日看著謙兒,老臣自然願意。”

姽婳笑道:“將來柳先生的孩子也進宮一起讀書,再好不過。”

從相國府回宮的路上,禾木智瞅著姽婳笑道:“你呀,鬼主意真多。”

姽婳笑道:“剛剛柳先生說月娜有孕,我就想我們也該給元夕添個弟弟妹妹了。”

禾木智抱她在懷中,揉捏挑逗著,低低在耳邊道:“那這會兒我們就得努力……”

姽婳微閉了雙眼壓抑著喘息:“要輕些……”

禾木智一笑,啞聲說好。

沿途耳熱情動鴛鴦交合,不覺馬車外風光正好。

過幾日柳翊楚拜了太傅,禾木智提拔軒驍為相,觀朝堂安穩,略略放下心來。

夜裏姽婳笑問:“怎麽依然鎖著眉頭?”

禾木智嘆口氣:“如今局勢安穩,朝中文武皆安,只有一人……”

姽婳也嘆氣:“王上回來後,可曾和麟安把酒笑談?”

禾木智點頭:“我與他那日在書房中推心置腹,一切都挑明了說,象年少時一般,我也向麟安鞠躬致歉,我不該疑心他,麟安當時眼淚都下來了,他總算對我釋懷,可是那個女子,他卻一直放不下,每日拼命一般練兵,他說不把自己累到,他睡不著……”

姽婳道:“這是麟安的心結,不是靠解勸或者安慰就能紓解的,需要他自己去慢慢放下,不過有晟曄在先,我大抵知道麟安喜愛怎樣的女子,王族親貴文武大臣中,總有合適他的。”

麟安的親事卻非姽婳所料,他成親那日,禾木智笑言道:“婳兒竟也料錯了一次。”

麟安的妻子星池出身武將世家,自小瘋野若男孩兒一般,長大後不愛紅裝愛武裝,日日騎馬打獵為樂,有一日去軍營中尋找父親,正碰上麟安校場點兵。

烈日驕陽下,他站在點將臺上,雄姿英發。

從不知道害羞的星池臉紅了,心突突猛跳,就那麽遠遠站著,兩眼一瞬不瞬望著,吶喊聲軍號聲旌旗搖動聲都聽不到,只能看到他站在高處指揮若定,看到他銀甲鋥亮,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有汗水淌下。

黃昏時分迷迷糊糊回到家中,一頭栽倒在床。

夜裏聽到父親回來方一躍而起,揪著他胳膊問麟安的一切,他的經歷他的戰績他的喜好,末了惴惴問道:“他,可成親了嗎?”

父親搖搖頭,她雀躍起來,母親在一旁道:“麟元帥年紀不小了,未成親皆因心中有一個人。”

猶如冷水當頭潑下,追問詳情母親卻不知。

第二日隨著母親前往柳府遞帖拜見,母親有些不安:“柳先生昔日乃當朝相國,與他家夫人沒什麽交情,今日拜見實在突兀。”

星池朗朗笑道:“母親不是想將女兒嫁出去嗎?機會難得。”

不想柳夫人竟親自迎了出來,看到星池眼前一亮,少女明媚若璨然夏花,更難得毫無矯嬌之氣,笑容明媚落落大方。

星池看月娜待人熱忱和氣,稍作片刻直截了當說道:“我看上了麟元帥,想要做他的妻子。”

月娜一笑,簡短說了晟曄之事,星池聽得義憤填膺,嚷嚷道:“她憑什麽?憑什麽利用他欺騙他,她埋在哪裏?我要將她刨出來,掘墳鞭屍……”

嚷嚷著又紅了眼圈:“還是算了,他那麽喜歡她,知道真相後親自送她靈柩返回故裏,我若對她不好,他會生氣心疼吧,那,我也要象他那樣,好好對她的孩子。”

她的母親在一旁勸阻,月娜卻看著她笑了,點頭道:“好姑娘,若做我的弟媳,我是一百個願意。”

星池跳了起來:“果真嗎?聽說他只有夫人一個親人,常言說長姊如母,夫人就做主為我們定親,可好?到時生米煮成熟飯,我再慢慢磨他。”

星池的母親窘得捂住了臉,嘆氣道:“是我沒教養好她。”

月娜笑道:“無妨,只是星池,我不想讓弟弟再傷心一次,是以,星池若能讓他喜愛你,我就為你們定親。”

星池頹喪坐了下來:“如何討男子歡心,我真不會…….”

頹喪片刻又笑了起來:“我可以去學。”

月娜笑道:“你就是你,不需要學任何人,只要努力去接近他就好。”

星池當日就去了兵營,站在門外大聲喊道:“聽聞麟元帥極擅騎射,可敢與我比試?”

麟安跨出屋門,看到一位著了紅色獵裝的女子,英姿颯爽端坐馬上,接觸到他的目光,緊咬了唇和他對視,倔強勇敢。

星池的父親聽到動靜忙沖了過來,對麟安一揖道:“這是末將小女,自小野性難馴,元帥勿怪。”

麟安點點頭回屋去了,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。

星池跳下馬追了進去,看著麟安道:“你不敢嗎?”

麟安依然沒有說話,在書案後端坐著看卷宗,星池咬了唇,伺候麟安的兵勇進來勸星池道:“姑娘回去吧,我們元帥事務繁忙。”

星池不動,兵勇又勸,麟安擺擺手,溫和說道:“請她坐吧。”

一坐就是兩個時辰,麟安終於從卷宗中擡起頭來,起身伸個懶腰,看一眼坐在角落裏的星池,安安靜靜坐著,後背繃得筆直,笑了笑開口道:“為何要與我比試?”

星池看著他,麟安沈聲道:“說實話。”

星池低了頭,未開口臉先紅了,到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,又不想編了假話騙他,靜謐中,星池起身疾步沖了出去。

麟安搖了搖頭,喚兵勇進來披了鎧甲出去巡營。

正碰上星池的父親值守,他對於女兒的魯莽再次向麟安致歉,麟安笑道:“無妨,不過是孩子氣,天真爛漫。”

星池本因面對麟安的慌張無措而羞愧不已,聽到父親此話又鼓起莫大勇氣,隔幾日又騎馬來到兵營,徑直闖進麟安屋中,麟安正在踱步,聽到有人進來,回頭一看笑道:“正好看卷宗乏了,那就走吧。”

兩人兩騎出了城門,麟安揮鞭指指遠處的青衣河:“先到者為勝。”

星池喊道:“不許讓我,讓我的話,我,我就瞧不起你。”

麟安哈哈一笑:“好志氣。”

果真就發了全力縱馬疾馳,星池也卯足了勁兒,催馬揚鞭。

她自然比不上縱橫沙場的兵馬大元帥,到了青衣河邊,落後大半個馬身,麟安眼中驚訝一閃而逝。

兩人站在青衣河旁 ,誰也沒有說話,星池幾次欲要開口,看麟安眼眸暗沈,心中一酸,陪他默默站了一個時辰。

回去的路上緩轡而行,卻依然沈默,進了城門星池說聲我回家了,就分道揚鑣。

夜裏麟安碰上星池的父親,笑說道:“令千金騎術很好。”

星池聽到這話,睡夢中都翹著唇角。

後來她知道麟安經常在午後出城騎馬到青衣河,就常常在城門口等候,也有的時候,麟安突然忙碌不來,她就一直等啊等,等到城門關閉的時候方歸。

只是,她從不對麟安提起。

有一日禾木智招麟安進宮議事,回來已是掌燈時候,正往元帥府走著,看到街道另一頭有人騎馬而來,看身影象是星池,一笑正要迎過去,想著問問小丫頭,為何這麽晚了還不回家。

沒走幾步,一條巷子裏沖出一個人來,大聲喊道:“星池,你這個野丫頭,又到城門外等麟元帥去了?早就跟你說了,麟元帥很忙,不會每日都出城騎馬,也不讓人跟著,你母親多擔憂,知道嗎?”

麟安站在原地,看到星池跳下馬來,撅嘴沖父親撒嬌,挽著胳膊和父親進了巷子。

他站了一會兒,搖搖頭回元帥府去了。

次日午後,麟安早早來到城門外,遠遠站著,過一會兒星池來了,出了城門來到一處林子裏,拴好馬靠一棵樹站著,沖著城門口的方向不停張望。

過了約一個時辰,她開始在林子裏轉圈,揪了樹葉把玩,嘴裏念叨著什麽,扔了樹葉又滿樹林奔跑著追逐一只花蝴蝶,撲到蝴蝶又松開掌心,笑看著蝴蝶展翅飛走。

如此自得其樂直到關閉城門的號聲響起。

麟安遠遠跟在她身後,看著她從那條街道拐進巷子,方回帥府而去。

接下來的一個月,麟安沒有再出城騎馬,麟安心想,一個月,小丫頭的耐心也該耗盡了。

一日淩晨,麟安前往城門視察,負責守城的將軍笑說道:“那個姑娘可是元帥親眷嗎?”

麟安一楞,那位將軍笑道:“末將看到過麟元帥與她一起騎馬進出過城門,這都好些日子了,那個姑娘每日下午過來,就在對面的樹林子裏呆著,風雨無阻的,似乎在等什麽人,末將想著她與元帥相識,派人去問了幾句,不想性子極是兇悍,將人罵了回來。”

麟安笑了笑,胸口卻有些發悶。

他耐下性子,整個秋季都沒有出城騎馬,也沒再見過星池,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。

冬日的一個淩晨,他從元帥府去兵營,天空陰雲密布,街上行人稀少,路過那條街道時,聽到巷口有人說道:“星池,別再去了。”

星池朗聲笑道:“他定是事務繁忙,改成早晨騎馬了,我等著他去,他那麽喜愛騎馬,幾個月不出來,還能幾年不出來嗎?”

麟安僵住了身子,心口尖銳得疼了一下。

星池的身影出現在巷口,麟安笑著迎了上去:“星池,比賽騎馬,可好?”

星池看著他笑了,笑容若明媚驕陽:“好啊。”

出了城門,天空有細細的雪花飄落,麟安道:“星池,當心路滑。”

星池說不怕,二人放緩腳程,青衣河出現在視野中時,麟安突然大聲問道:“星池,為何要與我賽馬?”

臉又紅了,心都快跳出來,星池猛吸一口氣,閉了眼睛待要說話,馬兒腳下打滑,眼看要將星池甩出去。

麟安慌忙伸臂一撈,星池卻渾然不覺險境,張口喊了出來:“因為我喜歡你……”

麟安將她撈在自己馬上,嘆一聲好險,星池張開眼睛看著他,麟安也看著她,看她羞紅了臉頰。

麟安笑道:“怎麽?嚇著了?”

星池回頭看一眼自己的馬兒,狼狽坐直了身子,方明白剛剛處境艱險,急促呼吸著,抓住了麟安的袖子:“我剛剛的話,你聽到沒有,我要嫁給你,做你的妻子。”

麟安柔聲道:“剛剛雖險,不過,星池喊的聲音很大,我都聽到了。”

星池的臉更紅了,紅的似要滴出血來,麟安笑道:“小丫頭竟也會害羞嗎?”

星池一聽這話,哇一聲哭了出來:“你不喜歡我就罷了,何必嘲笑我?”

麟安手臂一縮,將她抱在懷中:“誰說我不喜歡了?”

星池止了哭聲,趴在他懷中楞了半晌,方眨著眼睛道:“你剛剛的話,我聽不懂。”

麟安笑了,揉揉她頭發道:“我喜歡星池,我願意娶星池為妻。”

星池歡呼雀躍起來,攀住麟安肩頭,叭一聲親在臉上。

其後星池做了元帥夫人,性子依然瘋野,潑辣之名滿王城。

只有對麟安,才會有一顆女兒心,她不會溫順靜琬,卻總能體貼到麟安心底,麟安每看到她,總是舒展眉頭愉悅而笑,初夜床笫間,麟安動情說道:“原來上天不曾薄待我麟安,只是我沒有星池一樣的耐心,我認錯了人。我曾退縮過,希望星池能放棄,可是星池卻一直堅守。”

後來星池和姽婳說悄悄話:“誰能想到馳騁疆場的兵馬大元帥,花燭之夜一樣笨拙青澀,橫沖直撞不得要領。王上也如此嗎?”

姽婳想起與禾木智的洞房,咬牙道:“因他對我下藥,害我不記得了。“

星池嘖嘖不已,天底下也就只有她,敢和王後說這樣的話。

麟安成親那日,沅湘前去誦經祈福,回到國師府時,瞧一眼離人谷,不甘心走了過去,進了山神廟就是一驚,桌上的供品被人動過,她心中一動,可是紹元回來了嗎?可是,他從不動桌上的供品。

疑心著進了山洞,曲折蜿蜒洞口眾多,耐心一個個察看可有痕跡。

灰心之際,聽到隱約的呻/吟之聲。

順著呻/吟聲搜尋而來,在一處洞中看到一個躺著的人影,走近了看時,正是禾紹元。

身上衣衫破舊血肉模糊,蓬頭垢面狼狽不堪,沅湘心中一急,含著眼淚顫著手撫上他的額頭,觸手滾燙。

解下他腰間水囊,滴幾滴水在他幹裂的唇間,焦灼喊道:“紹元紹元,可能聽到我說話嗎?”

紹元昏睡著,間或呻/吟幾聲。

跪下來查看他的傷口,竟象是棍棒之傷,沅湘把上他的脈搏,跳動得極其微弱,拼了命才冷靜下來,推測他是受傷後又染了風寒,天寒地凍的,如何是好?

拉開被子將他緊緊裹上,環顧一下山洞,一個石桌上放著燭臺,燭臺旁有火石,擦亮燭臺環顧四周,不由鼻子一酸,石臺為桌木樁為凳,石床上被褥整潔衣衫整齊,角落裏有泥砌的竈臺,竈臺上鍋竈齊備,竈臺下躺著幾捆幹柴,旁邊水缸裏註滿了清水。

沅湘一喜,急忙過去點著柴火燒水,待水煮開了只盛一點,晾涼到微溫,端到石床邊,用筷子一滴一滴滴到唇邊,看他嘴唇濕潤轉紅,擰了汗巾覆在額頭,將爐火燒得旺旺的,山洞裏暖和明亮起來,禾紹元也在昏睡中舒展了眉頭。

沅湘煮了清粥放在床邊,明知道禾紹元昏睡著,依然叮囑道:“你好好的啊,若醒了就喝幾口粥,我回去取些藥來,你啊……”

撫一下他散在腮邊的長發,出了山洞。

叮囑過香草和姜婆婆,取了草藥急急回轉,一眼看到躺著的禾紹元,方松一口氣。

夜裏,禾紹元發起高熱,沅湘熬藥餵水擰汗巾,待他安穩些,又為他針灸,一宵忙亂,黎明時分,禾紹元終於沈沈睡去。

沅湘看著他的睡顏,美玉一般的容顏,這些年添了風霜憔悴,鬢邊華發已生,沅湘一嘆,手不覺撫了上去。

禾紹元在睡夢中依偎過來,臉緊貼著她的掌心,囈語道:“沅湘,沅湘…….”

沅湘淚如雨下。

禾紹元病情時好時壞,過了三個日夜,他幽幽醒來時,卻恍然夢中,沅湘正趴在床邊睡得香甜,一只手緊緊握著他的手,禾紹元不敢動,生怕一動就驚醒沅湘,也舍不得放開發麻的手。

他安靜躺著,直到沅湘醒來。

他的雙眸一瞬不瞬望著她,低低喚道:“沅湘,我可連累了你嗎?”

沅湘搖搖頭,禾紹元笑道:“那日從離人谷出來,碰上幾個樵夫,他們盤問我,問我為何踏足聖地,我無言以對,他們將我好一頓打後,把我扔進一個山洞,青城山底下山洞大多相連,我摸索著,竟爬了回來。”

沅湘滴下淚來:“青城山多大,離人谷在南,樵夫只能往北,你竟然……你爬了多久?怪不得滿身是傷,若不是被我碰上,只怕雙腿就要殘了。“

禾紹元微微笑道:“天不絕我,我這不是好好的嗎?”

沅湘看著他,兩手撫上他的膝蓋,含淚道:“日後只怕會落下病根,陰天下雨痛癢難忍。”

禾紹元一揭被子,慌忙又蓋上了,原來自己全身赤/裸,他無措道:“沅湘,你……”

沅湘別過臉去:“你高燒癔語,我只能不停為你擦拭全身,否則,怎會退燒……”

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禾紹元松開她的手,漠然道:“我已經大好了,沅湘請回吧。”

沅湘回頭看著他,他卻避開她的目光,將微微發抖的雙手藏回被子裏,又說聲沅湘請回吧,只是聲音抑制不住得發哽。

沅湘手撫上他臉,柔聲叫一聲紹元。

禾紹元偏臉躲過,閉了雙眼道:“不想我還是連累了你,你快走吧,若是被人看到,會毀了你的清譽。“

沅湘站起身走向洞口,禾紹元凝神細聽,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,周遭歸於靜謐,他想笑,唇一翹,眼淚卻涔涔而下。

柳蘭芷自盡,他兵敗,帶著謙兒一路艱辛,從未流過一滴眼淚,今日卻再忍不住,原來自己住在離人谷也會連累到她,今生想要遠遠守望她的願望,終究是要落空。謙兒六歲,已是小大人一般,他很快會長大,他會有自己的天地。

天地之大,自己竟找不到支撐下去的理由。

他絕望得蜷縮著,不如就在此洞中自生自滅,若死後有魂靈,還可守護著她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有人走了進來,上了石床自身後抱住了他,溫柔擦拭著他的眼淚,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,甚至不敢呼吸,他怕驚醒了美夢。

身後的人低低說道:“傻瓜,我不過回去沐浴換衣,都三日三夜了,將你伺候得幹幹凈凈的,我都臟死了。”

禾紹元轉過身來,看著那雙靈動的眼,此刻也是滿含著淚水。

望著他低低說道:“紹元,我決意,要隨著你,墮入紅塵。”

禾紹元不置信看著她,沅湘喃喃道:“你這些天疼痛煎熬,我的心如油煎火烹一般,我向佛祖立下誓言,若你好了,我就嫁給你,做你的妻子,你的膝蓋日後會越來越疼,不能再呆在山洞中,你身旁需要一個通醫理的人,不過,日後,我還要開館行醫……”

她絮叨不休,禾紹元就默默望著她,仔細聽著她說的每一個字,待她說完了,方問道:“沅湘可想好了?”

沅湘點點頭,雙唇已被吻住,只雙唇貼著雙唇,似乎怕驚嚇到她,溫柔得廝纏著,深情的目光直望進她的心底:“今日,就成親,可好?成親後我帶著你浪跡天涯。”

沅湘低低嗯了一聲,禾紹元起身跪了下來:“皇天在上後土在下,我禾紹元今日與李沅湘結為夫妻,護她一生,若有負於她……”

他指天發誓,沅湘卻別開頭去,紹元不知究竟,楞怔中沅湘扔過一件衣衫,這才想起自己赤身露體,不由臊得面紅耳赤,一頭鉆進被子裏將頭臉一起蒙上,再不肯出來。

沅湘羞赧著看著被子裏的人,難不成竟要自己去哄他嗎?正無措時,被子裏伸出一只手來,一把將她拽了進去,緊緊抱在懷中,低低說道:“不想我們能有今日……”

抱著抱著雙手解開沅湘衣衫,掀開被子裸裎相對,跪在沅湘身旁,一點點撫過她的肌膚,認真問她:“可願意嗎?”

沅湘慌亂著點了點頭,他的唇舌纏繞上來,輾轉親吻著她的身子,縱是沅湘多年修為,心也禁不住越來越亂。

手覆上他的發他的臉,溫柔撫摩著,禾紹元再次淚下。

淚眼中二人交纏在一起,山洞中石床上結為夫妻。

過了很多日,二人戀戀不舍出了離人谷,進宮拜見王上王後,禾紹元覆了襄王位,卻未回襄王府,在永福宮略住些日子,待姽婳產下兒子元祐,夫妻二人辭別而去,相攜雲游天下,經年難覓蹤跡。

次年,謙兒自己回到王城,笑對姽婳道:“我出師了,母親臨終前曾囑咐父親將我托付給王後撫養,不知王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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